在厦岛东北岬角处,有大石盘突出海中。至少在宋代,此处就已凿石为阶,共有4列,各二十几级,形成码头。这就是五通古渡口,自古以来“为厦门咽喉、出入要隘”,这一片本地人称“五通头”。相对于五通广泛的范围,狭义的五通指的就是五通渡口、五通头。有的地图把这里标为“五通道”,还真不知缘由。

五通古渡口、五通头、五通避风坞、五通客运码头的位置

五通古渡今貌

古渡今貌

退潮时的五通古渡近影

五通古渡历史上是进出厦门岛的官道的节点,对接同安刘五店渡,日朗风清之时,闽海寥廓,一碧无垠,水波不惊。然而,五通渡突兀海中,正冲东北向,近半年的东北季风在海面肆虐,风涛涌起,则另一番景象。康熙35年(1696年),前往台湾的郁永河过渡五通,记载道:“登舟,群风骤至,巨浪如山,帆掠水三尺,倾斜欲覆,浪入舟中,衣冠尽湿”(见郁永河《裨海纪游》),凶险可知。

老照片中的五通古渡,对岸(今翔安)依稀可见

清康熙44年(1705年),安徽桐城士子孙元衡前往台湾任海防同知,途中作《渡浯(五)通支海》:

不毛绝塞几经年,又到文身海国边。

帆挂逆风舟宛转,浪翻危屿岸流连。

坐倾北苑先春露,卧展南菙第一篇。

我与轻鸥同泛泛,未知何处是桑田。

兴化人涂海屏,咸丰甲戌(1854年)进士,著《荔隐山房诗草》,有《咏厦门》律诗,对于五通渡口的风浪形容得极为逼真:

驯象生犀集此间,海边风景鸟绵蛮。

五通渡口浪如雪,万石岩前云满山。

水市月明通蓼港,楼船风起泊芦湾。

鹭门烟雨鸡笼近,烽火何年始闭关?

一句“五通渡口浪如雪”至今读来尚令人生畏。

1930年4月9日傍晚,水陆联运的“全禾汽车公司”旗下的“便利轮”,在澳头至五通的航行途中沉没,189人溺亡,酿成有史以来闽南最大的海难。

五通渡口紧邻岸上的五显宫,又称五通宫,奉五显神,又称五通神,五通因而得名。五显宫几经兴废,也奉过3只眼的二郎神。不知就里者往往望文生义,以为五通源自鸦片战争后“五口通商”。

2003年12月,湖里区民政局召开“禾山镇改街规划命名探讨会”,为即将成立的街道命名。会上认为五通作为街道名很好,名气较大,为大家所熟悉,具有“五通八达”的涵义。但对于“五通”地名来历也有所议论,认为“五通”一名来自“五通神”,疑是横行乡野的凶神。“五通”作为街道名就落选了,取而代之是“金山”。同样,后来经过五通的隧道命名也不采纳“五通隧道”而是称“翔安隧道”。其实,五通神即五路财神,但是五通就这样错失了两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不禁令人扼腕!

五通古渡边紧挨着的五通宫(资料照片)

关于五通宫里的神祇,还有一则传说更加有趣:“厦门五通渡旁,道光丙申(1836年)创建龙神庙,塑像龙首人身,如古图画,深目隆准,广额长髯,杂以彩色。落成之日,众方聚祀,忽大雷雨,室中昏黑,惟闻噏吸之声如牛喘然;腥秽气触鼻欲呕,群见一大牛头塞满门际,两目炯炯,瞪视塑像良久。霹雳一震,忽已不见。庙外人则但见云气若黑烟滚滚,自渡中涌聚庙前,不见片鳞寸爪也。众议龙示真像,遂改先塑者为所共见之状,自后祷雨颇验。”(见《闽杂记》)

照此之说,五通宫系龙王庙,此庙毁于咸丰癸丑(1853年)的小刀会之乱,而后又有重修。 

五通渡西侧低处海边有一片内海湾,形成天然的避风坞,至今尚存。岸边上有口双眼的井,称龙目井。龙目井的泉水极好,虽然潮水涨时没入海中,潮退时井水仍可食用,许多路过五通的钓艚船,特地会弯进避风坞在龙目井取水。

五通特殊的地理位置,历史上都是交通和军事重地,《泉州府志》《同安县志》乾隆《鹭江志》道光《厦门志》民国《厦门市志》多有记载。

“五通渡 往泉州大路,过刘五店,水程三十里。”南宋末年,元兵攻破了都城临安,宋幼主由宰相陆秀夫、大将张世杰保护亡命南逃。一干人马慌不择路,经泉州、同安,从五通渡上了嘉禾屿,再取道东渡、嵩屿辗转进入漳州。因有皇帝到过,五通渡又称为“龙门渡”,后人曾在五通渡树一石碑,上书“此处曾迎天子辇”。

民国十八年(1929)开通了厦门至泉州的水陆联运客车,经过五通码头与对岸的澳头对渡。 

1938年5月,日军占领五通渡口时的照片,渡口上的厦禾汽车公司五通站(紫日提供)

五通是汛防要地。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江夏侯周德兴在厦门岛西南建厦门城的同时,还修建了厦门岛东北角的五通寨,屯兵防守。五通设有五营兵汛之一的五通汛,筑有炖台、瞭望台。顺治十二年(1655年)四月,郑成功为巩固厦岛防御,拆高浦寨以加固五通寨。

五通寨的位置就在五通头今部队营房内,此处古有土夯的城墙,今尚叫着城仔内,内曾有一塔,后来废,曾余有六角形的石塔座。 

“厦岛为闽海门户,漳泉要塞。……五通寨高耸,隔一横流之海,足以抗镏江(刘五店)之兵。”(民国《厦门市志 山海志》)600多年来,五通寨一次又一次经历了战争的洗礼。

顺治八年(1651年)郑成功率军南下广州。二月,清军泉州总兵马得功乘虚来袭厦门于五通登岸,主守厦门的郑芝莞弃城而走。“是夜乱兵焚毁店舍,火光烛天”(阮旻锡《海上见闻录》)。三月初,巡抚张学圣等大队人马也从五通登岸,正值潮涨,放眼四望,四周破涛万顷,厦门如一叶孤舟悬于海中,甚为凶险,曰:“此乃绝地。我若过去,船只不继,缓急岂能飞渡?实用兵之忌。”即引师返。(见《台湾外记》)不管马得功的死活,大军当即调头就回。(见道光《厦门志 旧事志》)

1937年9月,日军占金门,旋即骚扰厦门东部沿海。守军175师师长兼厦门警备司令黄涛遂将胡里山炮台120毫米的克虏伯火炮移设香山、五通霞边。1938年5月10日日军进攻厦门,炮台守军浴血还击,日机、舰炮火力猛烈,“香山炮位全被毁,霞边牺牲尤巨,全台员兵只剩一人。”(《中华民国海军史料》)

1938年5月,日军占领时的五通头(紫日提供)

日军占领后在渡口新建了兵营(紫日提供)

此役,五通和霞边之间的炮台被日军所毁,那块“此地曾迎天子辇”的石碑“毁于倭”。诗人钟文献在抗战期间写《厦门沦日百咏》,其中《五通宫》:

津望大陆五通名,御辇昔传此地迎。

文物风流七百载,崇碑古刹一齐平。

厦门沦陷后,日军在五通驻有一个小队,并另建炮台一座。日军在地下挖了坑道,铺设铁轨,供汽艇从坑道里出入海面。

五通由于其位置重要,清代在五通还设有征收船税澳口“五通澳”,“由水师中营管辖,设澳甲一名稽查船只……在(同安)县征税。”(《同安县志》)

清代在五通设铺递,“五通、高崎二渡,乃官军邮书往来北行大道。”乾隆二十六年(1761)之后,高崎铺因“铺务稀少裁汰”,五通渡遂成为厦门出岛通往内陆的惟一口岸。

目前,五通渡是厦门市级文物保护单位。1982年,在紧邻古渡头的海滩上发现一块断裂成三段的石碑《皇清重建五通路亭碑记》,碑文记载了在台湾任职官员捐俸重修五通渡头路亭的事迹,他们修建路亭的银元,都是自掏腰包。这一点即使在今天看来依然值得推崇。

乾隆三十九年(1774)重建五通路亭碑记

1945年抗战胜利后,厦门水警大队第六中队在五通驻一个分队,负责海面治安,但是,“五通海面治安不靖”(见《厦门政法史实》)。1946年8月26日晋江货船长发号在五通海面被匪徒劫持,“损失百万元”;9月24日上午,晋江祥芝船光天化日之下在五通海面被劫,损失600余万;1948年春节前夕,航行安海至石码的华青号轮行经五通时被匪徒洗劫,2名船员中弹,数十名旅客财物被劫一空;10月24日,劫匪在五通海域公然强抢渔船并绑架本地渔民3人……

《江声报》1946.8.30

《江声报》1948.2.3

《江声报》1948.10.26

八百年,五通渡,天地变,红旗覆。

解放后的五通头,作为军事要地长期驻军。如今,如果你站在五通古渡,身后的五通灯塔公园是厦门岛东部的新地标,不远处五通码头矫健的身影映入眼帘。古渡的一级级石阶仿佛在细数几百年来发生在这里的一个又一个故事。

俯瞰今日五通古渡(2019)

今日五通码头(资料照片) 


经黄国富老师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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