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的父亲是五通店里社人,母亲是钟宅人。1940年,阿美出生于新加坡,随父母在南洋生活。阿美的父亲早年去世,母亲为了讨生活只好改嫁,阿美便随母姓钟。小时候,阿美在南洋得了精神病,有时还闹出一些事情来。16岁那年,母亲托人把阿美送回店里社,自己在南洋打工。起先,阿美的母亲还有能力支养,后来便难于为继。阿美成年后,疯癫更加严重,有时清楚,对人总是露出傻傻的笑,有时控制不了自己,疯起来见谁打谁。大家叫他“痟阿美”。

阿美发作时,家人怕他惹事,会把他的脚用木枷钉起来,关在大厝“伸脚”的小房子里。阿美常常发出可怜的哀叫,邻近的族亲老人看他可怜,会弄点东西给他吃。没被关的时候,阿美经常四处游荡,江头街、梧村火车站、美仁宫汽车站、老市区,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想去。“高个子,马脸,头发蓬乱,衣着狞乱,喜欢穿女人衣服,头上扎辫子,插梳子”,这是见过“痟阿美”的人至今还留下的印象。

阿美身份证上的照片

阿美最擅长当街表演,他模仿当年的宣传队,自己报幕“五通大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百唱不厌的是“洪湖水浪打浪”。唱到“浪打浪”时,阿美双手作破浪起伏的样子,唱到“是呀是家乡”,便学着戏旦角样双脚交叉蹲下,两手伸出莲花指,围观的人兴奋地叫好。这时阿美最来劲,他手舞足蹈,笑得非常灿烂,人们可以看到他口里那几颗镶补的金牙。阿美还喜欢跳芭蕾舞“白毛女”,他一边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一边踮起脚尖独舞,让看的人抚着肚子笑出眼泪。围观阿美演出那是人山人海。阿美走到那里,就把欢乐带到那里,大人等着看他的“好戏”,小孩跟在旁边,跳着叫着“痟阿美!痟阿美!”。

在文革那种年代,阿美是难得的给人们带来欢乐的人。那时候的“痟阿美”是禾山无人不知的“名人”,甚至许多城里人也认识他。

阿美很聪明。没有人教他,他竟然会唱一些语录歌,也很会模仿,偶尔会来一下“大海航行靠舵手”,做出一往无前的那种标准动作。

阿美很可怜。流浪中少不了挨饿,甚至跑去医院捡病人家属吃剩下的东西,他时不时遭遇肖小之徒的欺负,也挨过不少皮肉之伤,

据说阿美越是“发痟”,南洋的亲人越是发达。后来阿美不发痟了,南洋的亲人应也无恙——也只是无恙而已。

阿美有幸。同村的好心人收养了阿美,“有麦糊吃,分他一口;有番薯吃,分他一块。”定期到精神病医院拿药治疗,阿美的疯癫逐步平息下来。阿美也到了中年了,没有了年轻时的狂躁,除了长相有点傻样外,他会静静地在家门口“顾家”,见人总是傻傻地笑,见到有人经过了还懂得打招呼。村子里没有人会再嘲笑他,更不会作弄他。人们都叫他的大名“阿美”。阿美过上平静的日子。

见到有人找他,穿戴整齐的阿美脸上挂着笑容(2011年)

见到有人找他,穿戴整齐的阿美脸上挂着笑容(2011年) 

阿美有的是力气,也会干一些挑水、劈柴的活,邻近乡社有红白事,阿美不请自到,挑水劈柴,卖力干活,毫不含糊,为的图几餐好饭菜。

晚年,阿美得到村里和社区的关心,为他办了社保,也有了残疾人生活补助,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正常生活。

2012年6月,阿美在养老院死于心衰时已经73岁,过了“古稀”之寿。

阿美的存折(2011年)

阿美去世后,原本他睡过的床上堆满了杂物(2020年)

可怜和不幸陪伴着阿美的前半生,他以疯癫带来人们视觉的快乐,对应于那些不正常的年代。一旦社会恢复了正常,给予善良和帮助,阿美也回到了常态,安养,直到善终。

经黄国富老师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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