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记」

明代海沧月港倭乱始末(含海澄建县源流)


“嘉靖四十三年,倭寇自莆田取道三都,时余倭仅四人,为乡兵所逐,走大岩山突围出,人莫敢捕,至嵩屿夺舟而去”,海澄县倭祸自嘉靖二十八年起至隆庆三年止,凡二十一年,而对于海沧来说,则延续约十六年。

明代,是海沧所在的海澄县及漳州府最为风光的时期,这种风光是建立在对内士农工商各业蓬勃发展,对外敢为人先大打贸易牌,而在这风光的背后,却隐藏着诸多艰辛与无奈,而抗倭便是其中绕不过的围、堵与疏、缓。

月港形势图

海沧及月港(海澄县的两个核心),介于山、河、海三方交融、敏感之地,是明代闽南各种事件的发生、演变及影响中心,以抗倭为主线,事实上还包括了抵抗山寇、迎击海贼、对峙佛郎机、安抚内乱等四种纷乱,它们交织一起,共同形成了海沧、月港抗倭的画面,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主因却不仅仅只是外夷入侵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海沧、月港人沸腾赴险谋利之心,而这一切还要从明代海禁及海沧人铤而走险通番的故事说起。

一、海沧人通番的暴露

圭海四记曾在开篇便介绍过海沧原住民的源与流,纵观海沧半岛的居民,其主流人群的祖先多来自元、明交替的百年间,随着明代开国乃至国情复苏,海沧原住民也随之由小变大,由弱变强,只是在帝国最昌盛的永乐年间培养起来的泛海技术,却没能随帝国的海禁而消减,反而在禁令中蓬勃再生。

海沧姓氏家族分布图

而帝国的通番事发,最早撕破海上防线者便来自在海沧新垵。

《大明宪宗纯皇帝实录》载,“成化七年(1467年),福建龙溪民丘弘敏与其党泛海通番,至满剌加及各国贸易,复至暹罗国,诈称朝使谒见番王,并令其妻冯氏谒见番王夫人,受珍宝等物还。至福建泊船,海沧官军往捕多为杀死,已而被获。巡按御史洪性拟其罪以奏,命弘敏等二十九人依律斩之,又三人以年幼可矜发戍广西边卫,冯氏给功臣之家为奴,弘敏所买番人爱没心等四人解京处治,皆如性所拟,时性又奏弘敏同县人康启道等二十六人通番并行劫海上,亦命重审无冤决之”。

这位名为丘弘敏的新垵人,胆大包天,不仅违禁下海,而且假冒上国使者坑拐蒙骗,除了大张旗鼓回乡外,还在家中蓄养死士和番奴,且已达到与官军对抗的实力,通番获利之丰 、生活之优越可见一斑。

丘弘敏显然不是个例,通番在海沧周边定然是普遍现象,如嘉靖十五年七月《兵部覆御史白贲条陈备倭事宜》载,“龙溪嵩屿等处地险民犷,素以航海通番为生,其间豪之家往往藏匿无赖,私造巨舟,接济器食,相倚为利”,另杨博在《总论天下郡县疏》中也提到,“福建僻在南服,昔称沃壤,顷缘岛倭入犯,山寇内讧,地方荼毒极矣,大抵福兴泉漳以海为襟,民习犷悍,而月港、海沧、诏安、漳浦、同安、福清等县则为溟渤要害”。

新江邱曾氏族谱记载着新垵人下南洋的历史

由此知,漳州海性之炽,可谓甲于全国,归纳说来,其实就是九龙江口最为猖獗,而海沧、月港正当江口要害,分列其北、南两岸,尤为突出。

然而正是这么一次全国性的惩治,让闽南边海之人看到了通番盈利之丰,完全忽视了惩罚之重,从此,全民性的贩海便开始了。

而仅仅过了一年,“福建龙溪县民二十九人泛海通番,官军追之,拒捕,为风破其舟,浮水登陆,被获下狱多庾死,伏诛者十四”。

二、通番事小,养贼事大

海沧地处漳州极东、泉州西陲,天高皇帝远,民间通番事业最先爆发似乎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官家这才不得不紧急插手,“居民泛海者,皆由海门嵩屿登岸,(海沧)故专设捕盗馆,宜令本馆置籍刻符,民有出海货卖,在百里外者皆诣捕盗官处,自实年貌、贯址以符给之,约期来销,使去有所由,归有所止”,此外,当局还在海沧额外增加兵员四处巡视稽讨,“沿海巡司徭编弓兵,共抽三百人,以一百五十送安边馆,以一百五十名送浯屿水寨…以备海警…海澳舟居之民,所有见丁皆令报官折立澳长一人,小甲二人,籍记澳民姓名,船被劫,澳长、小甲即率众追之,仍禁制澳民不得下海通番。”

然并卵。

如果只是单纯的通番盈利,那么我们还会给他们安一个突破海禁、谋求发展的义士头衔,然而,通番的可恶却在于他们似乎成了番地百姓开化的源泉,而这些开化的资讯与技术,也最终演变成边海倭乱的温床。

故事且从朝鲜说起。

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十二月,漳州民李王乞等载货通番,值飓风漂至朝鲜,朝鲜国王李怿捕获三十九人,械送辽东都司,上嘉怿忠顺,赐银五十两、彩币四表里。

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二月,朝鲜国署国事李峘遣使臣南洗徤、朴菁等送下海通番人犯颜容等六百一十三人至边,上嘉其忠顺,赐白金五十两、文绮四袭,洗徤朴菁并赉以银币,容等悉漳泉人,诏福建巡按御史治之。

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三月,朝鲜国王李峘遣人送福建下海通番奸民三百四十一人,咨称福建人民,故无泛海至本国者,顷自李王乞等始以往日本市易,为风所漂,今又获冯淑等前后共千人以上,皆夹带军器货物,前此倭奴未有火炮,今颇有之,盖此辈阑出之故。恐起兵端,贻患本国,辽东都司具报礼部议闻。诏顷年沿海奸民犯禁,福建尤甚,往往为外国所获,有伤国体,海道官员令巡按御史参查奏处,仍赐朝鲜国王银币以旌忠顺。

从嘉靖二十三年,漳州人开启东洋贸易后,每年均有数百福建人因航船意外飘至朝鲜,为朝鲜国所获而成了他们上表忠心谋取恩赐的手段,以数量看,漳州人前往日本贸易的人数绝对是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而在这交往过程中,福建人带去了先进的科技和文化,以至于让日本人看到、感受到一个富有、文明的帝国细节,这大概是嘉靖中后期,中国沿海大倭乱的一大主因。

而拥有了大明航海及武器制造技术的倭寇,也不再是元末明初的游勇那般不堪一击,接下来,海沧、月港的倭乱便要爆发了。

三、山雨欲来,必有前兆

早在元至正年间,原本航运繁荣的泉州,在经历了长达十年的“亦思巴奚兵乱”后,番舶不敢进港,商贾不敢抵泉,盛极一时的泉州港逐渐冷落,洽在这屋漏之时,零星的倭寇开始出现,先是登陆金门,于马坪附近乡村大肆焚掠,只是当时倭人头发长见识短,实在没有什么战斗力,很快便被乡民镇压下去。

正是这看似不太重要的小规模倭乱,被朱元璋内心防范张士诚的心思无限放大,他派出一拨拨老臣,深入福建,抽三丁之一充戍兵防倭:于泉州,改永宁寨为永宁卫,辖福全、崇武、中左、金门、高浦5守御千户所,另筑峰上、田浦、官澳、陈坑、烈屿、祥芝等处巡检司;于漳州置镇海卫,辖前、后、左、右、中5个千户所及六鳌、铜山、悬钟3个千户所,设柳营江、濠门、岛美、青山、井尾、古雷、后葛、赤山、洪淡、金石等巡检司。

厦门、漳州沿海卫所海防分布图

不得不说,江夏侯海防前瞻性实在高,他在布设城寨时,把重点放在了九龙江出海口,大有护卫漳州门户的意味,而此举,也正好塞住了海沧及月港通海的每一个关口。

如果,闽南的海防按此节奏持续下去,本也就没有海贼和倭寇什么事了,然而正是明代前期太平盛世太过耀眼,以至于卫所公职沦为养尊处优的铁饭碗,兵士怠慢、器械锈蚀、船只损毁,各种不堪,寇乱也因此从内部不断衍生、壮大。

嘉靖初年,广东巡检何儒常招降佛郎机国番人,因得其蜈蚣船铳等法,以功升应天府上元县主簿,令于操江衙门监造以备江防,至是三年秩满,吏部并录其前功诏升顺天府宛平县县丞,中国之有佛郎机诸火器盖自儒始也。

而与之同时,在福建九龙江口,因海氛不靖,朝廷在漳州新设海道副使,并于次年额外在海沧设置“安边馆”,除了委派八闽通判轮值外,还配置了先进的佛郎机火器、长弓兵、战船等海防利器。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

安边馆之设,本意是恩威并加,让海沧、月港出洋通番成为往事,希冀百姓能够向善、知书、达礼,但事实是官商勾结在这里成了变相的出路,百姓在官军的护送之下冠冕堂皇地出海,或货番、或造船通夷,一派官家不太情愿看到的繁荣景象。

而最先承接安边馆生意者,不会是未开化的倭寇,而是千里而来的佛郎机。

嘉靖二十三年,早已内迁厦门的浯屿水寨成了佛郎机(今葡萄牙)驻留的基地,高峰时多达五六百人,佛郎机与海沧、月港在内的漳州沿海人,往来贸易络绎不绝,而安边馆成了这些贸易的护航者,“至漳州月港、浯屿等处,各地方官当其入港,既不能覊留人货、闻庙堂,反受其私赂,纵容停泊,使内地奸徒交通无忌,及事机彰露,乃始狼狈追逐”。

但短暂的“繁荣”很快便到了尾声,官商勾结的时代即将画上句号。

四、斩草除根,行动在即

嘉靖二十五年,池州进士柯乔升任巡海道副使,二十六年,苏州进士朱纨巡抚浙江,兼提闽浙海防军务,两位铁杆治海者开始了整顿海疆的尝试,他们一唱一和,在摸透了沿海通番细节后,开始了大围剿。

闽南地图

嘉靖二十六年,巡海道副使柯乔、漳州知府卢璧、龙溪知县林松从龙溪县出发,向浯屿佛郎机正式开战,但早已收到线报的佛郎机严阵以待,柯乔等人并未能遂愿拿下,攻之不克,禁之不止,柯乔等人甚是恼火,而佛郎机似乎也察觉到了官府的决心,随后也渐渐撤离浯屿。 

朱纨新官上任,需要实现自己的价值,此役不捷,当另谋他处。

嘉靖二十七年,朱纨将重心从福建转回浙江,委派都司卢镗、巡海道副使柯乔率明水兵由海门进发,成功攻克倭寇在浙江的巢穴双屿岛,而失去基地的倭寇则开始四处逃窜,其中的一部分顺流南下,于嘉靖二十八年侵入漳州海沧、月港,正式开启了海澄县倭乱的源头。

拔得头功的柯乔回归福建,更是加大了对漳州沿海贼寇的缉捕力度。

同安进士林希元自嘉靖二十年辞官回乡后,对海沧、月港民情颇有关注,他曾特别提醒漳州通判翁灿等人,佛郎机远较倭夷不同,他们远道而来以“以货易货”为宗旨,并无杀人越货、烧杀边民之恶绩,不宜追之太急,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然而,柯乔等人并不以为意。

从浯屿撤出的佛郎机,就像一块磁铁,每到一处,便吸引一干漳州边民前往贸易,而柯乔在朱纨授意下,更是穷追不舍,最终于诏安走马溪生擒得贼首李光头等九十六人,为儆效尤,柯乔及卢镗就地斩之。

见到官府如此决绝,佛郎机倒也识趣,掉头回家去了。

但事情似乎更加严重了。

嘉靖二十九年,朱纨将此事缘由上奏朝廷,本以为可因功就赏,却没想到会受到如此严重的弹劾,“会御史陈九德论纨专杀滥及不辜,法司覆请遣官会勘,上从之。遂革纨职,命兵科都给事中杜汝祯往”,杜汝祯查明情况后,认为“前贼乃满喇伽国番人,每岁私招沿海无赖之徒,往来海中贩鬻番货”,并没有在沿海犯下烧杀抢掠的坏事,而当官军前往缉捕时,朱纨等人又“不分番民首从,擅自行诛,使无辜并为鱼肉,诚有如九德所言者”,最终“纨既身负大罪,反腾告捷,而镗、乔复相与佐成之,法当首论其冒功,坐视诸臣通判翁灿、指挥李希贤等罪次之,指挥佥事汪有临、知府卢璧、参将汪大受又次之,拒捕番人方叔摆等四名当处死,余佛、南波二者等五十一名当安置见存,通番奸徒当如律发配、发遣,于是兵部三法司再覆如汝祯等言”。

将领在外杀敌,总是有小人背后插刀,大明倭寇后来如此猖獗,此事为先河。

“纨为人清兼勇,于任事开府闽浙首严通番之禁,海中为之肃清,走马溪之役虽张皇太过,然勘官务入其罪功过未明,纨竟坐忧恐未就讯,仰药而死,公论惜之。”

呜呼哀哉。

事情进展如此奇妙,朱纨等人本想从严治海,起初其大胆做法已经收到成效,但不曾想在一通乱七八糟的弹劾之后,通番的边民却成了被同情的对象,反而缉捕官军却是各种不是,于是,官之不为官,民之任为民,沿海的寇乱更加剧了。

五、招抚轻治之下的“倭乱前传”正式爆发

海沧、月港,开始成为“乐于为盗”的天堂,“海贼称乱,起于沿海奸民通番互市,夷人十一、流人十二、宁绍十五、漳泉福人十九,虽概称倭夷,其实多编户之齐民也”。

“夫海沧寇盗所以相寻不已者,招抚启之也,自官府招抚之策行,海沧寇盗更相仿效,遂不可止”,前有“走马溪事件”使百姓愿意下海冒险,后有官府对内招抚,对外镇压的策略,使得铤而走险下海通番、上岸寇盗成为一种步入官途或者洗白的捷径,于是曾经隐隐而作的勾当,到了海沧,便成了全民风行的惯用伎俩。

“今日林益成,即前日之李昭卒、李益进、马宗实辈也。”同安人林希元在《上巡按弭盗书》中深刻地阐述了治理海沧寇盗的办法,林益成在外,李周贤在内,官府屡屡招抚,而林、李则叛乱不已,“周贤之起也,不及其微而制之,使其牙爪羽翼渐以长成,遂至不可御”,“及其致讨也,又不防于早,徒使林益成者以散余之卒,与之从事,待势力弗敌,然后征兵,使闻风远去,而莫之止,此再失也”。

海沧寇盗分布图

如是再三,使得海沧盗寇“毕集悬钟、陆鳌”不可敌也,“继至今,海沧必无可训之民,而祸乱相踵,朝廷失政令也”,更有甚者“剧道蔡容明辈,为患海上,远及长江,震惊畿辅”,“夷患率中国边海居民,为之前后勾引,则有若长屿喇哒林恭等往来接济”。

而造成这些后果者,除了海沧当地百姓彪悍非常外,更是官府的不作为,“是时海上承平日久,人不知兵,一闻贼至即各鸟兽窜,室庐为空,官兵御之望风奔溃,蔓延及于闽海浙直之间,调兵增饷海内骚动,朝廷为之旰食,如此者六七年。至于竭东南之力,仅乃胜之,盖患之所从起者微矣。”

六、倭乱到来,百姓回头是岸

随着柯乔等人大破双屿岛倭寇巢穴后,真倭开始陆续南下,间有漳泉寇盗相引,真假倭寇开始肆虐闽南,而曾经沦为佛郎机基地的浯屿,又再次成为倭寇的巢穴,所谓天道轮回,其实不过是当地人纵容、养奸罢了。

但,有奸必有勇士,月港、海沧之勇士比比皆是,当外夷入寇,乡社之下则纷纷自立自保。

嘉靖二十八年,倭寇驾红夷船直抵安边馆劫掠海沧,海道副使柯乔、漳州府别驾翁灿急忙向漳州卫陈孔成求救,陈孔成推荐自己的兄长陈孔志往援。向来臂力绝人的陈孔志临危受命欣然前往,他独自驾乘巨舰作先锋率先冲向倭贼,斩敌无数,但不幸背部中炮而死。

而倭寇大概是惧怕了陈孔志这般雄壮之人,以为海沧遍地都是这等人物,吓的此后经年不敢再犯海沧。

但,海沧对岸的月港,却接二连三受到波及。于是,嘉靖三十年,官府另于月港设置“靖海馆”,以期如海沧“安边”之意。

靖海初衷虽好,不过几年,又当重走安边馆故事,官之为官,定然没法全心为民。当时月港人家颇有资财,四海寇盗垂涎已久,但苦于其地向为通番人的窟穴,守备森严且民多彪悍粗犷,轻易间不敢贸然而进。

时有月港奸人林蒲诱海寇许老(即许朝光)、谢老(即谢策)使来,而密报其家避贼,人皆骇之,已而贼船果至,“八都人张季夏,义士也,有臂力,闻贼至,男女数百人奔走为贼所迫,季夏挺身奋拒,众寡不敌,力战死之”,尽管遇到了不小的抵抗,但终究海寇还是满载而归,“贼焚千余人,掳千余家而去”,而张季夏、陈孔志的事迹,则成为月港、海沧人人称颂的保家卫国典范,“挺身拒敌丧其元,仇牧狼瞫定足论。可惜无人知恤录,独余野史予忠魂”。

一时间,月港、海沧百姓像苏醒了一般,抗贼保家之心顿起,而对于林蒲一类人则咬牙切齿,“市镇繁华甲一方,古称月港小苏杭,谁生暗毒通豺虎,驱噬居民以犬羊”,又云,“诱贼为殃太不仁,通天怨气有谁伸。可怜无罪百千命,抵换从军一个身”。

漳州土堡土楼分布图

“嘉靖戊午以来,衅起于岛夷之焚掠,祸烈于土寇之啸,呼武诛之则不足恩,抚之则愈纵。由是所在人民,良者计安妆其余炽,徙其家室于郡城,若远地以苟朝夕;不良者乐祸亦厚,自为计不用官府之命,辄坏人之室屋、夷人之丘垅,营以为巢垒,率不戒而就且益坚以浚,而不良者有所凭依以益肆其恶矣。间有良者无力以徙,又不敢自为营寨,相率叩首于官府之庭,愿殚力以为土堡,则官为任人以董其成,立长以联其治,而良者亦庶有所赖以完殳母妻子。”

由是“漳境内城堡营寨恭置星列,盖良者半,不良者半”,良者保家卫国,不良者为虎作伥自立为王。

七、倭寇、饶贼、土民乱成一遭

面对一派热火朝天的月港、海沧土堡建设局面,不良者开始谋划“自己的未来”。

月港张维等二十四人趁海寇劫掠月港之时,私造海船出海通倭,并指引至浯屿安营扎寨,是年冬,倭寇往来于漳、泉之间,各县受害尤重,当漳泉援兵到达之后,倭寇又寻机南下潮州。

嘉靖三十七年,海寇谢老、洪老(即洪迪珍)步张维之后,再次诱倭二千余人泊浯屿,一直延续到嘉靖三十九年,海寇带领着倭寇在同安、海沧、月港、漳浦等地不间断的劫掠,乐此不疲。

而此时,羽翼丰满的张维等人,再次潜回月港,巡海道邵楩获得消息后于嘉靖三十七年发兵剿捕,“维等拒敌,官军败,由是益横,各据土堡为巢”,至嘉靖四十年:

“张维据九都城,吴川据八都草坂城,黄隆据港口城,林云据九都草尾城,征头寨为最横。旬月之间,附近效尤,联络营垒,八都又有谢仓城,六七都有槐浦九寨,四五都有丰田、溪头、浮宫、霞郭四寨互相犄角,别头目曰二十八宿,曰三十六猛。”

明代龙溪县土楼土堡分布图

月港周边如此,对岸的海沧、石尾也不再安定了,“海沧并龙溪之石尾、乌礁等处土民俱反”,“饶贼陷镇海卫城”,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而同样的局势,泉州也没个安宁,“永春蓬壶吕尚四率众万余人反”,“白礁人王出巢率众反”,翌年“泉州郡城大疫”…

当是时,在福建,陆地上有饶贼侵扰,海上又有倭寇劫掠,对于张维等人,官府本意“招抚”,只是官军屡战屡败,使得张维益加骄横,更是置官府于不顾,“乘轻舸入镇门以扼兵冲,进薄东山、水头等处,破虎渡堡,杀苏族九十余人,又劫田尾、合浦、渐山,害甚于倭”。

如此了得,怎能让官军忍受得了,于是巡海道邵楩“以贼攻贼之计,遣金币招迪珍倭由陆路出诏安、漳浦,取道渐山,进劫八九都,战于草坂城,外倭败死无数”,然后再“令同知邓士元、龙溪丞金璧往抚之,诸反侧稍安”。

如此大费周章,官府罪第一,张维罪第二,而百姓最是受罪,邑人谢彬有诗云,“当时下令捕林云,各恶争来看榜文。九寨两都同日反,可怜致此是何人?劫村放火犹常事,拒敌杀人未是冤,最恨苏家九十命,至今谁复招其魂”。

八、浙兵入闽,战略大反击

巡海道邵楩以贼治贼之计算是勉强奏效,但倭寇、饶贼及四处土民造反却仍无力平定,漳州局势可谓艰苦。

而这一切,随着戚继光浙兵的到来,开始出现了转机。

嘉靖年间海沧土堡土楼分布图

嘉靖四十一年,成组织的倭寇在福建集结,开始扎堆有计划地行动,先后攻陷寿宁、政和、宁德等地,并逐渐呈现往南移动的趋势。而这一年,由南北上的饶贼则抵达漳州,巡海道邵楩立即调出月港、海沧兵前往御敌,饶贼被迫溯北溪北上长泰,此时漳州卫镇抚、海沧籍武进士奉命镇守长泰渡头,基于本职,在冲锋陷阵中因外援不足而不幸战死,而饶贼也因此所剩无几,渐渐消亡。

嘉靖四十二年,从日本增援而至的新倭突然袭击了福建兴化府,兴化府不幸成为福建第一个被攻破的府城,朝廷以谭纶为右佥都御史,筹划福建抗倭事宜,而此时戚继光再次奉命入闽支援,谭纶以刘显为左军,俞大猷为右军,谭纶自领中军,以戚继光为先锋,一路势如破竹,而倭寇也节节败退一路南撤。

这一南撤,可是害惨了漳泉两地。

嘉靖四十三年正月,倭寇入泉州涧埕、湖美等处烧杀抢掠,行至安平时,连续攻城三日不克,闻总兵戚继光兵至,遂继续逃窜,同年,戚家军先后在同安王仑坪等地歼灭南逃倭寇,泉州倭患基本平息。

而从嘉靖四十二年开始,倭寇便一直陆续劫掠海沧,因当时海沧各村土堡、土楼林立,“时堡初筑,守陴方锐不能入”,倭寇与海沧百姓形成对峙的局面,直到参将戚继光到来才大破之,海沧是以保全,而月港张维等人在月港兵调出平定饶贼时又开始不安分了,复于四十三年再次反叛,只是这时的漳州已然寇盗肃清,不再畏惧小小的张维等人,“巡海道周贤宣檄同知邓士元擒解斩之”。

明代海沧土楼土堡土寨分布图

经过这般乱七八糟的反、乱拉锯,月港、海沧可谓穷极各种办法,都没能找到和平的方向,于是官家开始考虑民众设县的请求,筹划建县的方案便再次提上议程。

嘉靖四十三年,倭寇仅四人自莆田取道三都,从嵩屿夺舟而去,自此,海沧、月港倭乱告一段落。

嘉靖四十五年,朝廷析龙溪县之靖海馆、安边馆辖地及漳浦县部分地置海澄县,有“海疆澄静”或“海氛澄清”之意。

                               本文内容由作者:蔡少谦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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