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记」

烂漫的闽南先唐史:在陈元光之前,还有一条江叫“九龙江”,一个县叫“龙溪县”


九龙江流域的厦漳龙,由东向西,依次为厦门市、漳州市和龙岩市,往前推,则是同安县、漳州府、龙岩州,再更前些且更贴切的则是同安县、龙溪县、长泰县和龙岩县。

一条九龙江,尽管曾经垮了三市、两府、四县,但却是一衣带水,同一个文化体,同一种方言,同样的一群人。

九龙江,是闽南人生活的两个主要流域之一,可以说是漳派文化的典型代表,而她被后人广泛提及的历史却总是从唐代算起。

九龙江与福建城市

圭海君试着要找回的那段被遗忘的的九龙江流域先唐史,这要从遥远的汉代说起。

一、许滢开疆闽南与南蛮入侵

九龙江流域,是曾经闽越国与南越国交界的最南端,以漳浦梁山为界,丛林中分布着刀耕火种的原始闽越人,人数稀少而力量薄弱。

至汉武帝时,刘彻曾派遣四路大军攻伐闽越国,他们顺南浦溪、崇阳溪而下,与从海面而来的汉军一道,轻松灭了内乱中的闽越国。

福建主要河流流域分布

闽越人,继承的是勾践卧薪尝胆的志气,以及山里人顽强凶猛的战力,这种厉害连汉武帝都忌讳三分,于是汉军把闽越人集结一处,在返回的同时把他们也迁移到了长江、淮河一带集体安置。

对于零星遗存的闽越地方势力,汉军采取了军事驻守威慑的方式,在福州,一个勉强算是县级驻地的“冶县”成了福建的中枢,后来在此基础上成立了侯官都尉。

而在福建南部,作为冶县的派出机构,最南到达了今日的同安,而它便是今日九龙江流域最早的中原军事力量。

在同安,广泛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未有同安,先有许督”,这里的许督便是汉武帝时期的许滢,闽南最古老的许氏先祖。

九龙江流域

闽越人被迁移后,许滢仅作为一方镇守将领,他并没有选择地平水阔的九龙江畔,而是留在了东、西溪交汇的大同,或许是当时当地的人烟不繁,只要有个门户镇守即可,那时的九龙江仍是丛林密布的山区。

而正是这看不起眼的布防,却引发了后世近千年的地方拉锯。

汉代分封汉室为诸侯,其中在原楚国境内便有长沙国,在长沙国的驱赶下,有一批长沙蛮、武陵蛮被迫辗转南移,他们中的一支经由赣南来到了闽粤赣交界处,并因此取代了原闽越人成为该地的一方霸主,而这些人也就成了许滢后来人的对抗对象,只是彼此间并不壮大,几百年间倒也相安无事。

于是,九龙江在闽越国之后,又再次成为中央政权与蛮人的楚河汉界。

二、魏晋更替之交,昙花一现的“同安县”

闽南的开发,得益于三国时期的孙吴,正是三国的混乱,使得辗转进入福建的中原人跋涉千里来到了闽南。

在孙吴时期,最先被发现并发展的是晋江流域,那时的孙吴在此地设立了东安县。

当魏蜀还在西北打的不亦乐乎时,偏安东南的东吴却早已陷入了孙家此起彼伏的内乱深渊,直到魏国攻下蜀国,孙吴仍未脱离囹圄,北上无门,南下有路,于是,更多的东吴子民又沿着东吴人开辟的道路进入福建极南,而这里便包含了汉武帝时期的大同和九龙江流域。

晋武帝司马炎咸宁六年,晋人成功拿下东吴,终于完成了东汉以来的全国统一,于是晋武帝改元太康,并在之后的十年里营造了历史上颇有盛名的“太康之治”。

就在太康三年,原东吴领地,今日福建的最早建置,建安郡,晋人开始了盛世的人口、地盘大盘点,他们发现,在这片曾经大家忽视的土地上竟凭空多了许多子民,这是何等的赋税来源,于是,晋武帝在建安郡的基础上一分为二,新设了晋安郡,一个崭新的,跟随着晋代一起萌生的新建置。

西晋时同安县与九龙江

而伴随着晋安郡的产生,九龙江流域也迎来了两个全新的建置县:

(1)许滢曾经的驻地,大同,被设置为同安县,其管辖有大同以西、梁山以东的广大土地,简单说来是九龙江西溪和北溪的中下游地区;

(2)而闽赣交界的闽西地区,则新增了新罗县,其管辖了江西以东、南靖以西的广大山地,而其极东包括了九龙江西溪、北溪的上游,当时称为苦草镇。

太康三年,可以说是福建遍地开花的一年,闽东也被发现了,一个新的温麻县、原丰县也于同年产生了。

这预示着,汉武帝以来,中原人经由闽赣山口和闽浙沿海进入福建的两个通道被彻底曝光,中原王朝的势力已经触及了底层逃难者的方方面面。

为了赋税,百姓走到哪,当权的痕迹就会跟到哪。

然而,同安县在产生的同一年便莫名其妙消失了,或许是因为同安离东安县太近了,又或许九龙江中下游的人口还不够多,总之她的昙花一现也给了人们一个信号,这里有良田,大家可以拼团来开荒,而这一等,便又等了二百五十年。

三、衣冠南渡之下的梁武帝征闽越

如果说三国及西晋八王之乱是汉人的自相残杀,那么从永嘉之乱开始,中原的每一次动乱都是民族矛盾激烈冲突后的生灵涂炭。

这种外在的剧变,似乎撬动了整个中原人不安稳的心,南渡的移民潮爆发了。

南方的每一处地方,都开始为新移民的到来,打开了欢迎之门。

九龙江流域的春风近了,终于赶在了六朝的尾巴,姗姗来迟。

又是一位颇有作为的武帝,梁武帝萧衍,他在任的四十多年,也是九龙江春风得意的丰年。

《漳州府志》引丁氏古谱的记载,“先是六朝以来戍闽者,屯兵于泉州之龙溪,阻江为界,插柳为营”,此处的泉州州治在福州,包含了福州以南的整个福建中南部,而龙溪便是我们的主角九龙江。

南朝梁龙溪县与兰水县

而真正开启并冲破九龙江江防的先驱,便是梁武帝的军队。

梁武帝代齐建梁后,开始了雄心勃勃的北伐南拓安天下举措,他继汉武帝之后,又一次征伐闽地,率先进入了九龙江腹地,把中原政权在九龙江的兵防线由九龙江北岸推进至西溪上游,并一举将先到当地的畲民再次赶进了大山。

梁武帝在任四十八年,共有七个年号,在他初尝帝位的第一个年号“天监”时,便传下了“一冠三年,一被二年”的美谈,也给当时的南朝谋下了短暂的盛世。

也正是天监年间,九龙江西溪的上游,一个全新的,专属于九龙江的县级政权被设立了,她就是设在今南靖靖城的“兰水县”,那时的西溪、船场溪有个美丽动听的名字“兰水”,而靖城也同样有着悦耳的称谓“兰陵”,这或许是梁武帝对故土兰陵的怀念,或许也仅仅只是个巧合。

总之,兰水县就这么出世了,并一直连绵至隋文帝时期,然而,九龙江的传奇却远还没结束,或者说仅仅只是个开始。

晚年的梁武帝,似乎也如历朝历代的有为皇帝一样,老来糊涂,不难得的糊涂。

晚年的梁武帝,笃信佛教,并言传身教,“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僧尼十余万,资产丰沃”,而经典名句“南朝四百八十寺”便是他自诩不凡的作品。

梁武帝如此,按理说,和九龙江又有何关系?

当朝天子的所作所为,自然要被整个国民所了解或利用的,九龙江流域的中原之风已经重到了会利用皇帝的爱好来满足自己的需求了。

话说,梁武帝大同年间,有乡民在九龙江中发现九条江鳄在水潭中戏水,于是乡民们以讹传讹便将之描述成九条龙降世,这种天降祥瑞的“谣言”很自然的传入梁武帝耳中,于是,这条柳营江便被赐名“龙溪”,而大同六年被寄予厚望的热土上便有了全新的“龙溪县”,从此,漳州可溯源的、不间断的历史便从此开始了。

九龙江与江上虎渡桥

盛世很快就消失了,在龙溪县设立八年后,轰轰烈烈的侯景之乱一下子就把梁武帝的盛世美梦浇灭了,而又是这场动乱,龙溪县又迎来了更多的逃难者,好似因祸得福。

以至于,侯景之乱后,朝廷“诏侯景以来遭乱移在建安、 晋安、义安郡者,许还本土,其被掠为奴婢者,释为良民”,龙溪县并未遵循太多,因为正是乱世,才有更多人来到九龙江流域。

兰水县和龙溪县的存在,为整个闽西南的贡献是,促使了梁安郡的设置,尽管这时的闽西南相较闽北和闽东,依然是人烟稀少,但就是这么一点点积累,为隋代的一统江山做好了铺垫。

四、先唐史的终结,九龙江开始显现实力

隋文帝统一中国后,对于九州曾经不同朝代治下杂乱无章的区划感到非常不满意,他容不得那么多芝麻官侵蚀帝国的国库,于是乎,他主导了天下少见的郡县兼并的改革。

福建,尽管到了此时已经是不可忽视的建置存在,但依然没有被远在长安的隋文帝所看中,于是,福建被缩编成五个县,四个算福建,一个归江西。

隋代龙溪县与九龙江

而我们的九龙江流域也迎来了有史以来最有份量的时光。

曾经的新罗县、兰水县被裁撤,并入了龙溪县,此外,曾经属于岭南义安郡的绥安县也被迫加入,一个占据了九龙江、汀江、漳江、东溪等广大闽西南河流的地方被集结在了龙溪一县身上,这是破天荒的举措,九龙江流域终于开始初尝中心的喜悦。

然而,这种喜悦却是血的代价。

新罗、兰水和绥安的放弃,使得闽粤赣交界处的蛮人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扩张,他们上山下海,不断吞噬南朝以来辛辛苦苦经营的汉人江山,而地大物博山水相隔的九龙江之外,龙溪县更是无力覆盖,只能望蛮兴叹。

梁武帝开辟的江山,化作乌有矣。

直到,唐人崛起,绥安旧地蛮獠嚣乱,才唤起了中原人重新开辟新土的号角,而这次的南来,阵场之大已然喧宾夺主,因为开漳的盛大,使得曾经龙溪、兰水、新罗的历史一再被淹没,从此开漳便只有寥寥一千余年,怎记得还有之前数百年的九龙江开发史呢?

本文内容由作者:蔡少谦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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